《群芳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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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芳谱- 第26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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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宗志的眉头皱了一皱,抢前两步,走到丁娆娆的身侧,丁娆娆听到身后传来的脚步声,才颤抖着娇躯,猛地又躲到了杨宗志的背后,只是那娇躯上的颤抖怎么也止不住,随着杨宗志的后背传了过来,杨宗志奇怪的抬头看过去,月色下见到的却是个白发的老头。

杨宗志看个仔细,恍惚的笑道:“原来……原来是洪老前辈。”

洪崁离佝偻着腰身,一时不觉让人意识到他又苍老了许多,他强笑道:“风……风贤侄,你果然来了。”洪崁离又朝杨宗志身后瞥了几下,再道:“风贤侄,上次你在登拓山上救了我们齐天派上下,老朽一直都记下心底,你临走之时说过要来争作这北斗旗的旗主,老朽便知道你定然不会食言。”

洪崁离一边与杨宗志说话,一边眼神却是偷偷的瞥向他的身后,只是丁娆娆的躲得紧,整个娇躯都躲避在杨宗志宽大的身后,他便看不到一点衣角,他们两人说了一句话,费幼梅急冲冲的跑了过来,她方才听见丁娆娆的惊呼,只以为丁娆娆遭遇了危险,现下一看月下杨宗志正与人亲密的说着话,那人身材魁梧,隐约好像就是方才躲在树下的那个背影。

费幼梅怜惜的握了一下丁娆娆的小手,轻声问道:“丁姐姐,你……你没事罢?”洪崁离转头看见,一个好像画中仙子一般的小姑娘跑了出来,他眼神微微恍惚一下,又扬声道:“丁……丁侄女,你还在恨我是不是,我……我当年一掌错手打死了你爹爹,你自然恨不得拔了我的皮,吃了我的肉,你……你不用怕,你若是心头实在忌恨的紧,我站在这里动也不动,你只管来取我的性命就是。”

丁娆娆躲在杨宗志的身后,一点也不敢露头出来,她拼命摇着螓首,不觉哽咽出声,杨宗志听见,皱眉劝慰道:“洪老前辈,你这又是何必,我方才听见叶夫人与她的公子对话,显然你一直在教导丁继先武功,你既然已经有了悔悟之心,现在再来拿你的性命,倒也于事无补,是不是?”他一边说话,一边从身后将丁娆娆牵了出来,话说到最后,这“是不是”三个字,便是问的丁娆娆。

丁娆娆死命的闭住眼睛,不敢抬头去瞧洪崁离,洪崁离低头看见她的模样,暗自心道:“哎,看来要取得丁家人的原谅,却又谈何容易。”他一时只觉得心灰意懒,更是愧疚不已,便柔声叹气道:“丁侄女,我这样叫你,你定然不喜欢,但是……但是丁大哥当年与我相交如同手足,是我……是我误会了他,只以为他将你娘亲生生抢了过去,却不知道原来你娘亲与他才是真正的情投意合,而你娘亲对我……对我却是从来没有半点意思,我自己痴人说梦,还累得别人家破人亡,我真该死。”他说话时,拿起自己的右手在自己的脸上啪的打了一掌,这一掌乃是倾力注下,脆脆的一响,打的他半边脸庞也红肿了起来。

丁娆娆听见这个声音,呀啊一声娇呼出来,猛地抬起头来想要伸手去阻止,只是小手儿伸到半空,却又硬生生的止住,忽然又转回头去,将这个小脸都埋在杨宗志的怀中,嘤嘤的哭咽了起来。洪崁离更是悲从心起,失神的对着丁娆娆娇媚的背身看了好一阵,隐约从她的背身上看到了十九年前叶若碎的模样,他幽幽的叹了口气,忽然弯腰下去,对着杨宗志作了个大礼。

杨宗志微微一惊,伸手想要劝阻,只是洪崁离勉力之下,却没阻住,杨宗志惊道:“洪老前辈,你……你这是作甚么?”

洪崁离抬起身来,一张老脸已是残泪纵横,他哽咽道:“风贤侄,照说你对我齐天派有救命大恩,而且老朽若不是经过你的点化,现在还是浑浑噩噩的如同一头蛮牛,不知道理和好歹,老朽亏欠你甚多,却无以为报……”他说到这里顿了一顿,又咬牙道:“但是老朽过去见识过你的人品武功,知道你实在是人中龙凤,后来……你在中原少林寺里面的事迹,老朽也听抚同断断续续的说了一些,老朽听了一点也不惊讶,知道这些扬名天下的事情对你来说,更是实属平常。老朽知道……老朽知道……”

洪崁离的话断断续续的说到这里,竟是犹豫不决的止住,说不下去,杨宗志暗想:洪老前辈是个生性耿直的人,决不会这么婆婆妈妈的说话,到底是什么事情,让他也觉得无比为难的。他皱眉道:“洪老前辈,您有什么话,只管直说就行了,不必……不必拐弯抹角。”

洪崁离宁定一下,与杨宗志对视一眼,猛地道:“老朽知道,你受了莫难的委托,要争下这旗主的位置,你若是下定决心作一件事情,只怕这天下间能够难住你的确实不多,可怜丁大哥被我这浑人害死,留下孤儿寡母的,这些日子以来,我想尽各种办法,也找不到机会弥补自己的过失,我只想……我只想请你高抬贵手,高抬贵手将丁大哥的心血留下来,留给我那可怜的侄儿罢!”

杨宗志听得一呆,便是偷偷躲在杨宗志怀中痛哭的丁娆娆也暗自止住了清脆的啼音,他心道:“莫难临死前千叮咛,万嘱托,让我定要抢下这旗主的位置,好给他长脸,一定不可丢了他的脸面,自己怎么可以又负所托。”只是联想起叶若碎临走之前对丁继先的谆谆告诫,让他小心自己,杨宗志转念又道:“这洪老前辈身世如此可怜可叹,他放下面子如此卑躬的恳求自己,自己又怎么能断然拒绝的了?”

他犹犹豫豫间,费幼梅却是恍惚听得清楚,她本来目光死死的盯着躲在杨宗志怀中,哭得凄切无比的丁娆娆,直到此时才是慌神过来,盯着杨宗志的俊脸仔细的看,她向来知道取得北斗旗的旗主宝位是莫难临死的心愿,所以杨宗志才会千里迢迢的赶到这里,她更知道杨宗志乃是朝中的大将军,本来不将这区区旗主位置放在眼底,正是因为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才会来到这里,现下事情如此演变,她才切身感受到杨宗志心头的为难与犹豫。

洪崁离眼神急急的盯着杨宗志看,见到皱起眉头,沉吟着不答话,他讪讪的道:“风贤侄,老朽知道这是……这是老朽的不情之请,原本……原本……”他话正说到这里,杨宗志忽然抬起头来,呼出一口气,拧声道:“洪老前辈,我……我答应你。”

第三百三十八章 慈悲 之一

洪崁离恩谢的拜别之后,杨宗志与费幼梅才送了丁娆娆回到她的小院中,丁娆娆自从洪崁离说出想要杨宗志推让旗主大位后,便不再失声婉泣,而是……躲在他怀里偷偷的听他们说话,直到洪崁离得了杨宗志的亲口保证,感激涕零的离去之后,她才暗自从他怀中逃了出来,杨宗志低头看见,月色下只见她本是个清婉的佳人,性子清淡而无欲无求,只是这般痛哭之后,从她那兀自挂在双颊上的残余泪痕,才恍惚觉得她恢复了些少女应有的喜怒哀乐,却又更是动人。

三人默不作声的回到小院,丁娆娆倚住木门,凭栏而望,呆呆的看着面前的金童玉女,仿佛欲言又止了一番,杨宗志笑道:“姑娘早些休息,我们也回去歇下了。”

费幼梅在一旁听得俏脸绯红,偷偷捏住自己的衣角,暗自绯迷的道:“什么……什么叫我们……我们也回去歇下了,谁要……谁要与你这大骗子一道歇下了!”

丁娆娆却是没注意到这么多,她呆呆的看着杨宗志唇齿边的轻笑,恍惚着心头跳了几下,忍不住娇声低语道:“公子,你说,当年……当年我爹娘与……与洪……洪……,他们之间究竟谁对谁错?”

杨宗志的眉头皱了一皱,他回思起过往十九年来大江两岸的恩恩怨怨,一时实在是不知该如何作答,他讷讷的道:“这事情……究竟谁对谁错,确实无解,洪老前辈对丁老前辈推心置腹,将自己的终生大事都交托到丁老前辈的手中,可惜……可惜丁老前辈却与叶夫人之间互相生了情愫,他一直心头内疚,想要弥补,可洪老前辈性子刚烈,没给他这样的机会……”

丁娆娆又静静的问道:“那读……情之一事,是不是害人的祸首?”

费幼梅在一旁听得蹙起细细的眉头,暗自不赞同的道:“才……才不会呢,若不是……若不是天下有着情之一字,自己……自己又怎么会认得了他,还留下了这么多美好的遐思与余味,丁姐姐看来是有些谈虎色变。”

杨宗志笑着摇头道:“古人说,兵者,不祥之器,非君子之器,圣人不得已而用之。但是兵器用在不同人的手里,却又产生截然相反的作用,这情字也是同理,有人留下了情真意切,回味无穷,还有人却是恨意密布心胸,这同样的事情,到了不同人的手中,才会生出不一样的效果。”

费幼梅听他引说老子《道德经》里的语句,不由频频点着小脑袋,暗自羞笑道:“这大骗子果然是好口才呀,哼,这番样子去骗骗小姑娘,倒也不知道会被他骗到多少的痴心女子回来。”她念想起那日在天安城的蔡家庄门前,陡然见到了四个截然不同,却又异常娇美的女子,神情紧张的跟在他身后,这样的优秀女子,便是走遍天下也难以碰到几个,却没想到让她一次看到了四个之多,费幼梅只觉得心头又柔又酸,浑然飘飘忽忽的难定。

丁娆娆若有所思的点着螓首,娇媚的脸庞渐渐宁止下来,她斜睨杨宗志的侧面,见他说过了话,抬头来正好看向自己,两人目光一番对视,丁娆娆面颊通红的垂下头去,再轻声道:“公子,你……你说的真好,娆娆知道你说这话的意思,是要劝慰我放下心底对……对他的仇恨,可是我心底里只有恐惧和害怕,却从来没有对他生过半点的仇恨。”

杨宗志和费幼梅都是一呆,两人对看一眼,杨宗志道:“丁姑娘,你害怕些什么?”

丁娆娆幽幽的叹了口气,整个娇躯斜斜的依靠在门栏上,眼角微微漫住,低声道:“我过去不知道爹娘与他的恩怨,那年,我三岁的时候,爹娘带着我和弟弟在江上游玩,便是在那里……在那里我第一次见到了那位洪……洪老人家,他那个时候看着可没有现在这么老态龙钟,正是意气风发的时刻,只不过他一见到我们家人,便是怒火万丈的追了过来,我们本是悠闲的出游,身边没有带着旗里面的属下,那洪老人家却是带着大批的齐天派教众,他们追上我们的筏子,便在大江之上,大家……大家动手打了起来。”

费幼梅轻轻呀的一声娇唤,忍不住娇声问道:“丁姐姐,那你们可怎么逃出来的?”

丁娆娆垂着螓首,摇了摇头,又道:“那日本是清晨,我记得清清楚楚,本来我们一家人有说有笑,可是那些齐天派的人划着竹船冲上来,舞着刀剑乱砍一气,爹爹和娘亲拼命的抵抗,开始爹爹还是手下留情,只是后来……见到我与弟弟也遭遇到危险,爹爹才是怒气上涌,便……便挥手杀了好些个齐天派的教众们。”

她说到这里,恍惚是记忆起了幼年的事情,眉头深深的皱在了一起,表情也愈发的痛苦,杨宗志与费幼梅瞧在眼里,心头忍不住都暗道:“她那时不过是三岁的幼小年纪,见到这般你死我活的场面,确实是有些残忍。”

丁娆娆闭住星眸,凝住细细的嗓音,痛苦的道:“那些……那些不知名的大叔们,一个个……一个个染满鲜血的倒了下去,还有好多,都倒在了我的脚边上,红色染满了江水,我……我当时好生害怕,只希望这世上再也不要有任何的纷争,也不要有一丝的打斗,我浑然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得在心底里默默念着菩萨,后来……爹爹自己也受了重伤,浴满鲜血才将我们一家人救了回去,我……我每次事后想起这件事情,便吓得睡不着觉,更是吃不下饭,胆子……胆子也越来越小。”她说到这里,嗓音也是越来越小,仿佛引发了当年的恐惧。

杨宗志叹了口气,暗道:“看来她也与我小时候一样,我十岁那年,昏死在定州城的沙场之上,而且还失了自己的记忆,说不得便是看到了兵伐交加的杀戮场面,被吓的不轻。”

费幼梅回想起他们第一次见到丁娆娆的时候,她对着一只受伤的野兔清泪盈盈,费幼梅怜惜的娇声道:“丁姐姐,原来……原来你总是这么菩萨心肠,便是因为小时候的这件事情,你想积善行德,便将自己封锁起来,自己幻想在自己的美好世界里,那里……便没了杀戮纷争,对不对?”

丁娆娆忙乱的摇着小脑袋,咬住自己薄薄的清丽嘴角,俏声道:“不是的,这世上……这世上果然有因果循环的报应的,你们看今日这洪老人家,他不是便得了报应了么,他过去凶恶跋扈的紧,指挥着属下追上我们的竹筏又砍又杀,他后来还……还杀了我爹爹,我们虽然没去追讨回来,可是他现在自己不是内疚自责的欲死么?”

杨宗志忽然道:“丁姑娘,这世上有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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