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群芳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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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芳谱- 第1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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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的时候,何尝不是一样对着幻梦中的少年英雄,有着无限的憧憬。

自己女儿见到身边这般英姿天飒爽的俊俏郎君,情不自禁青睐于他,这本也是再正常也不过的事情了,何若仪一朝功败垂成之后,心底对于淼儿的要求,不免有了些转变,不再是严厉禁止她垂青天下任何男子了。

何淼儿惴惴不安的低垂着螓首,心想:娘亲既然什么都已知晓,只怕霎时便会暴怒起来,而且娘亲见了……见了这坏家伙还是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只怕更是没了好辞色。何淼儿心中想的凄然,暗暗嗔骂道:“坏冤家……”却是银牙一咬,腾的一声就跪倒在了乱石马草地上,悲戚道:“娘啊,这事原是女儿不好,女儿……女儿……女儿承认这几日来,之所以这么反常,只不过是因为自己心里默默……默默念想着他,可他却……可他却……”

何淼儿说了几句,自觉得心神酸楚无比,说不下去,几滴晶莹的泪水顺着香腮,滚落到撑在地上的手背上,又猛的咬牙,才继续道:“可是他对女儿却浑然没有放在心上,女儿心知自己错了,违背了娘和师父多年来对女儿的教诲,受到这些折磨,那也是自作自受……娘啊,你就放过了他,让他走吧,今日一别,再见无期,女儿也自当谨遵娘亲的训斥,再也不会……再也不会对天下任何男子有着奢望了。”

何淼儿好不容易才断断续续将这番话说完,只是话一说出口,自己却好像浑身被抽走了力气般虚脱,她知道自己一旦作出这番保证,从此与那坏冤家之间便是天涯陌路,再无瓜葛了,一想至此,她只感到泪水霎时又湮没了双眼,便是连再看他一眼的力道和勇气,也不复存在了。

大家都未曾想到何淼儿说出了这么一番绝情之语,场上一时寂静无比,仿佛连一根针倒在地上,也是轰轰雷鸣。

聂云萝凝视着淼儿说话时那伤心欲绝的凄楚模样,蓦然想起自己多年之前,如何不是与她一般心碎,她转过脸去,不忍再看,只在心头恨恨的想道:哼,上次见面两人还是要死要活的针锋相对,不过几日功夫,这小子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哄的淼儿对他如此死心塌地的,甚至甘愿为他断了一生的幸福,他……他不是习了龙欲神功,还能是什么?师兄啊师兄,你自己这般风流也就算了,教出的后人也是……

杨宗志转头看向淼儿,见她低垂着螓首,紧紧的哭泣,不由暗自叹了口气,他虽对淼儿认识不深,觉得她性子古怪,反复无常,却不涉及情事,现下这清丽的少女口中一时说的深情无限,一时又说的无比决绝,隐含伤心辞世之意,他渐渐也是知道,淼儿这番说话乃是权益之计,话中隐隐只是想让何若仪放过了自己罢了,心中不由得感动充盈。

何若仪静默半晌,深深的叹了口气,轻轻问道:“那……那淼儿,你此刻心中还喜欢于他么?”

何淼儿被问的一愣,下意识便想脱口道:“喜欢,喜欢,我的真好喜欢他的。”可是她明白过来娘亲问这番话的意思,只得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咬牙大声道:“不喜欢,不喜欢,我一点也不喜欢他了,我甚至……我甚至恨他入骨。”她每说一句话,便掉下数颗泪水,说到最后恨之入骨,更是眼泪连成了串。

何若仪又叹了口气,摇头道:“唉……傻淼儿,你若是当真心中还喜欢着他的,为娘便也为你作主,娘这辈子争不过史翠翠,难道我的女儿也争不过她的女儿么?可惜……可惜你……”何若仪说完,语气之中弥带惋惜之意。

何淼儿却是猛地怔住,心头胡乱的打起转来,一时想:不对,娘这么说肯定是哄骗于我的,她这般一问,我要是忍不住说了实话,只怕便会对那坏家伙不利。可是心头总是禁不住又想:那……那娘这番话万一要是说的真心实意,她……她若真的有心想撮合我们,我如果还这么反对,岂不是……岂不是……

何淼儿一时只感到自己左摇右摆矛盾异常,心底传来两个声音兀自争论不休,每个声音都说的有理有据,自己完全没了主意,不知该听信哪边。她茫然的怯怯抬起头来,露出刘海下梨花带雨的秀丽脸庞,傻傻的瞪着娘亲,眼神却是颤巍巍怯弱无比,而又隐隐有一丝希冀在绞缠。

何若仪一看女儿脸色,心中觉得好生可笑又可气,可笑的是她这番模样,就算是个瞎子也能看出个分明来,可气的又是自己的女儿这般不争气,对着这小子情根深种,难以自拔,不由哧的一声笑了出来,再道:“怎么?你不信娘亲说的话了么?”

何淼儿急忙摇头道:“不是的,不是的,娘,只是……只是你……”她实在不知该相信哪边,这话说的着实没有底气,说了一半,又忍不住微微转回头去飞瞥杨宗志,不敢看实,只用余光中恍惚看见那坏家伙正呆呆的凝视自己,眼角微微皱起,嘴角抿住,带着一丝苦笑。

何淼儿见到他的苦笑,心头呀啊一声,立时明白过来了,面潮的暗道:我方才……我方才心智大失,方寸大乱,都在胡言乱语些什么啊,而且……而且这坏家伙还在身边仔细的听着,这下他……这下他不知会有多得意,更是要从心底里看不起我了吧。

何若仪笑着接口道:“只是娘亲我有时候会说话不算,明着问你的意思,暗地里却会去找这小子算帐,甚至偷偷把他绑了来,白刀子进红刀子出,谁让这小子生了一副睁眼瞎,我这宝贝女儿这般青睐于他,他竟是无动于衷的,哼,难道我何若仪也是这般好欺负的么?”

何淼儿被娘亲口中的话说的俏脸赤红,偏偏她讷讷的张了几下嘴,却一句反驳话也说不出来,不但说不出来,甚至心底里有些暗暗的惊喜,暗道:难道……难道娘亲当真是想要撮合我们的呢?方才娘亲也说了,她不服气死丫头她娘抢走了那个……那个爹爹,便也想在自己身上争一口气,这样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的啊。

何若仪见自己女儿只是低着头,面红扭捏,却又不发反驳,才满意的将眼神转到呆呆的杨宗志身上,叱哼一声,道:“喂,姓风的小子,方才淼儿的话你都听清楚了么?”

杨宗志恍过神来,怅然答道:“听清楚了。”

何若仪又高声问道:“淼儿她口中虽说的严厉,但是话中隐隐的全是为你着想,甚至为了你这小子,宁愿毁了自己一生的幸福,一生的希望,也是在所不惜,她对你可谓是全心全意,舍了自我,这些你也都明白么?”

杨宗志转头看了淼儿一眼,见她紧紧垂着头,螓首简直要抵到了自己高高的胸脯之上,足见害羞怯懦的很,不由想起自己与她相识以来,两人最初互相机诈,口不对心,直到后来小楼之中互有了一些好感,再到比武定教自己负疚于她,一直到方才马棚之内交心相谈,棚内躲藏时缠绵的一吻,仔仔细细,分分毫毫,如同皮影戏化过心田,不由点头道:“明白了。”

何若仪点一下头,看着杨宗志紧紧望着淼儿,再看他们一立一跪,确实相称相配,如同璧人,再问道:“那好,我问你,若让你舍了这小丫头,与我家淼儿结成夫妻,你也是愿意的了?”

何淼儿方才听到娘亲大声的将自己的心事都一一公布出来,不由得窘迫交加,暗想:娘啊,你怎么……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这样女儿一辈子,哪里还能抬的起头来啊?只是她又听到那坏冤家答道说明白了,心中又是一股潺潺的蜜意泉水流过,饮在心中,只觉得心情舒畅之极,便是这头顶天空昏昏的落日暖阳,此时也是带着些温馨快慰之意。

最后听到娘亲说要他与自己结为夫妻,“啊……”何淼儿在心底娇唤一声,差点幸福的眩晕过去,便想偷眼去瞧那坏冤家,看看他究竟如何作答,只是她鼓了几番勇气,终于还是不敢,只得继续低着头,两只小耳朵倒是高高的竖起来,这马棚内此时一分一毫的声响都不会放过,便是蟾虫飞草的声音,也都听得一清二楚。

何若仪问过了话,场上所有人一时都将目光紧紧的投向杨宗志,各人心底自有想法,只见他默默垂立于末日夕阳之下,眼帘低收,面色沉冷如水,红红的余日印照在他脸上,一半阴一半阳,一边红热如火,一半犹胜冰封。

场上一时都无人说话,甚至只能听见大家低低的呼吸之声,不过一会,这些呼吸之声渐渐更劲,有大有小,大家谁也没有注意到,那默默躺在地上的白衣素裙少女,不知何时也偷偷睁开眼帘来,悄悄掩住口鼻的一双小手,紧张的松了开去,捏住了自己的衣角,紧紧的皱成一团。

杨宗志垂眼半晌,终是幽幽的吐了一口气,才缓缓道:“作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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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段难写,写了三遍,推倒了三遍,最后写出来的这个版本,与原来最初的草稿完全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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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五章 情仇 之六

“作不到……”四周空旷一片,落山前的余日尽力的发散出最后的一丝光芒,垂射在这轻微局促的小小马棚之中,杨宗志口中的三个字虽说的清淡低声,但是听在各人耳中,无疑好似雷鸣回响不止。

聂云萝一直怜惜无比的凝视淼儿,自己这清丽的徒儿与自己相依多年,虽然自己口中不断提醒劝告她,不可对天下任何一个男子有着旖旎之念,可是现在看来,一切又都是徒劳的,因为淼儿渐渐也到了懵懂憧憬的年岁,情怀一旦打开,更是止也止不住的。

聂云萝现下倒也不想再训斥淼儿,只看淼儿与那臭小子站在一块,确实浑然天成,搭配的很,她心中竟隐隐又开始希望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至少能与自己倾心相爱的人儿每日耳鬓厮磨,总也好过自己形影孤单,茕茕孑立的才是。

因此聂云萝此刻对于杨宗志如何看待淼儿,更是紧张关心,心下甚至暂时放过了想要追问他出身来历的念头,只见他一时回答“听清楚了”,一时又回答“明白了”,聂云萝满意的点点头,暗自觉得这小子倒也不是完全一无是处,至少他面对淼儿对他至死不渝的深情,却也看的清楚透彻。

直到杨宗志最后一句说了出来,聂云萝大惊转怒,抢几步冲到了杨宗志的面前,与他四目紧紧相对,怒叱道:“你说什么?臭小子,这次不算,你再说一遍。”

她暗自思忖:自己的秘香对要他毫不起作用,而自己与他动武,上次也暗地里吃了亏,当真拿他一点办法也没有,可是这臭小子如此不识抬举,对着淼儿似海一般的深情竟然无动于衷,真真是可恶之极。

杨宗志与聂云萝对视几眼,然后转过头,对着何若仪拜礼道:“何夫人,淼儿对我照拂颇多,又多次暗地里帮助于我,我心里自是感激不尽的,而且她方才又这般护佑于我,人非草木,我总是也会记在心底。但是……但是筠儿她对我情深意重,自从我与她在北郡相识以来,这半年多我负她实在是更多,因此夫人让我舍了筠儿,迎娶……迎娶淼儿,这事情着实万难从命,这是其一。况且我马上就要赶回洛都,爹娘现在生死不明,我身为不肖子孙,此刻在外谈婚论嫁,更是不合时宜,所以……所以还请何夫人多多海涵,收回成命吧。”

杨宗志方才心中好一阵犹豫,他自觉亏欠淼儿甚多,适才又见淼儿舍弃幸福挡在自己面前,更是心中感动的紧,因此若要当面这般回绝她娘,确实更会伤了淼儿的心,但是事属无奈,若是自己说些违心的话,或者口中胡乱敷衍过去,只怕以后更难面对,因此他尽量将自己的情况分说清楚,语气也极是诚恳,只望将这场伤害降低到更小一点。

杨宗志话一说完,马棚内又是一阵鸦鹊无声,所有人都呆呆的看着他,对他口中所说之话兴不起辩驳来,只有何淼儿,依然垂头跪立,头也不敢抬,凝望着眼前纷乱的马草,竟是看的痴了。

聂云萝兀自还有些不甘心,望着身边的杨宗志,依稀看到当年的师兄,也好像这小子一般,大义凛然的一番道理,却是无情的拒绝了自己,害得自己伤心失意了这么多年,依然无法忘怀,她紧了紧眼眸,正要说话,突然听到马棚外又一个声音豪迈鼓掌道:“说得好。”

众人都是一呆,想不到这小小的马棚陋室之内,今日竟然这般热闹,何若仪哼哼冷笑一声,扬声唤道:“西门松,你终于还是出来了么?”

大家转头看去,果然见马棚的屋角边,不知何时立了一个男子,那男子瘦长,面相清癯,额下一排黑须在这金日夕阳下,反射出淡淡的余光,正是罗天教教主西门松。

西门松走出屋角,依稀瞥了一下地上乖乖躺着的筠儿,又转而深看一眼跪着的淼儿,眼神中掠过一丝怜惜之色,何若仪又哼叱道:“你以为我方才那么大声的说话,真的是说给这小子听的么?我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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