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自新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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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新世界-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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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看对方如何出手。是趁现在攻击,还是打算目送我们离开?

如果对方出手,我们就全力逃入树林,但起跑的同时,等于告诉对方我们没有咒力;而且逃跑本身就会刺激化鼠攻击,这么一来,全员平安逃离的机率将趋近于零。另一方面,若我们赌对方不会攻击而慢慢前进,要是对方万箭齐发,必然全军覆没。

「……只能撑到最后关头,看清对方的态度。」

瞬的口气带著一些自暴自弃以及听天由命。

「由谁下决定?」觉问,「这可是赌上五个人的命。」

「投票表决吧。」瞬叹息著说。

山丘与平地间起起伏伏,交界模糊不清。夜色逐渐呑噬大地,四周景物的轮廓朦胧起来。我们一回神便远远超过焦点,走入随时可能中箭的危险地带。大家的呼吸又快又浅,太阳穴上的血管巨声鼓动。

明明随时要拔腿狂奔,双腿却虚脱无力,难以仰赖。我悄然回头,就著微弱月光观察山丘。化鼠毫无动作,坐镇在视野开阔的山腰上紧盯我们。

乖,保持别动。我们马上要走了,没人会伤害你们。如果射出箭,没人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放我们走,你们就安全了。如果伤害我们,你们会被杀得一只不剩。拜托拜托,乖乖等一会,千万别动。

我拚命在心中祈祷后回头向前,突然吃了一惊。

眼前四道黑影中,有人举起手。

「谁?」我低声问。

「是、是我。」守答得喘不过气。「我认为应该马上逃跑。」

「胡说什么,没事。再等一下就好。」

守放下手,我松口气。如果三人举手,少数就得服从多数;但别说三人,一旦一个人吓得开跑就万事皆休。化鼠一定采取会攻击,我们接下来只能死命逃。

「早季,你走太快了。」

瞬将我拉回现实,我竟不知不觉小跑步起来。

「啊,对不起。」我严肃地警揭自己放慢脚步。

「剩一点点了。」觉嗫嚅道。

「瞬,剩下二十公尺就跑。就算它们对我们放箭,箭也要飞三、四秒。我们逃得掉。」

「……我要到最后关头才跑。」瞬的口气有些迷惘。「如果开跑,它们就会追上来。就算进树林也不代表安全。」:「可是树林可以藏身,现在不逃……」守说得很急,又举起了手。

「……后面有动静!」真理亚压低声音。

我立刻回头,眼前的光景吓得我差点心跳停止。山腰上的化鼠居然开始往下冲。

「来了!」真理亚尖叫举手。两票。

「等一下,还不是时候,它们还没进行攻击。」瞬试图安抚守与真理亚,但两人都没放下手,觉也犹豫地慢慢举起手。

「再等一下。」我赶紧制止觉。「再撑一下,真的,再一下……」

霎时一道尖锐响声划过天际。一支箭伴随嘹亮哨声越过头顶,钉在树林的入口处。就算我们没听过响箭,依然明白这是开战信号。不等第三人举手,我们拔腿狂奔。

这是我人生中第一次这么拚命奔跑,但无论怎么跑都不觉得在前进,宛如在恶梦中不断挣扎,感受难以言喻。

但树林的入口就近在眼前。

剩一点点了!

钻入树林的那一刻,我们才意识到自己跑得多赶多急。

「别僵住,分头跑!」瞬大声提醒。

我猛地往右拐弯,在草地上狂奔起来,完全听不见其他人的脚步。不知不觉,我落单了。脑里徒留激烈的喘息声,不知我可以支撑到哪里,如今也只能跑到筋疲力尽为止。

刚才身边还有四个伙伴,现在骤然变成孤身一人,加上化鼠紧追在后,孤单与惶恐撕扯著我的心脏。一路上只有树梢间若隐若现的月亮相伴。

喘不过来了,肺部哀嚎著要更多氧气,气管更是叫苦连天。大腿酸软,膝盖以下失去知觉。

不能再跑了!我想停下来,我想好好休息!

但在这里停下脚步就会丧命。

再撑一点,再多跑一段。

这么想的瞬间,脚下绊到什么。我想保持平衡却无能为力,全身维持著奔跑的态势弹到半空又重重摔回地面。非得起身不可!话虽如此,身体好像受了伤而不听使唤。我勉强翻身,鹅黄色的月亮落入眼帘,月色前所未见的耀眼。

土壤的冰冷穿透薄T恤与背包夺去背部的体温。

我横躺在地,像个风鼓般不断吸吐空气,束手无策。

要死在这里吗?我心头涌上这道念头。我太年轻了,对死亡没有确切概念。

「早季!」

远方有人在喊我的名字。觉正往我这里来。

「早季,没事吧?」

「觉……快逃……」我勉强挤出声音。

「你能动吗?」

这次的声音非常近,一张脸望著我,尽管逆光之下看不清楚表情,但确实是觉。

「好像动不了……」

「加油啊,我们得快点逃!」

觉拉著我的手,我摇摇晃晃地勉强借力起身。

「跑得动吗?」

我摇摇头。

「那就用走的。」

「不用了……太迟了……」

「你胡说什么?」

我望著觉的后方,觉扭头一望,许多双眼睛正在黑暗中闪闪发光。

竖起耳朵还听得见野兽的微弱气音。

「我们被化鼠包围了。」

我以为当场就会被杀,幸好没猜对。几只手举长枪的化鼠从身后押著我和觉前进。化鼠相当提防,不愿靠近我们三公尺之内,多亏如此才没被反绑双手或被枪尖顶著走。但除了长枪戒备,附近还有几把弓对准我们,实在惊险万分。

「其他人都逃走了吗?」我小声问觉。

「不知道,跑进树林后就没看见其他人了。」

我以为化鼠会阻止我们交谈,但看来它们并不在意,一句话也没问。

「你怎么发现我的?」

「我跑到一半才发现你。」

他追上我就违背了分头逃跑的原则,但我一点都不想责怪他。

「我想大家都逃掉了。」

「没错,应该是。」

我知道觉只是在说好听的话,但确实宽心一些。

此时在前头带路的化鼠作势要我们停下。这里是树林中的小空地,我闭上眼心想著就要葬身此处,却被棒子之类的东西顶顶胸口,我睁开眼睛。

「吱吱吱吱……咕噜噜噜!」

眼前站著的化鼠与我差不多高,身披一套打著流苏结的甲胄,手拿长枪。应该是这队的队长。我摸摸闷痛的胸口,T恤没破,身体没出血。化鼠不是用尖锐的枪头顶我,而是枪尾。

「早季!」

觉想冲到我的身边,却被其他化鼠用长枪扫腿,趴跌在地。

「我没事,你别乱动!」我大喊一声。

我不敢确定是不是老实点就保得住性命,心底多少有在此被处决的准备。

眼前的化鼠又发出尖锐叫声,它的脸贴近我,我总算看清楚这只队长化鼠的长相。它漆黑头盔下发著红光的残忍双眼及朝天的猪鼻,和之前我在水道边救过的化鼠以及几小时前被离尘师父杀掉的化鼠一模一样。但队长化鼠有与众不同的特色,从额头、眼窝一带经鼻梁到脸颊,再到下颚为止的皮肤都长满球果般的鳞片。

穿山甲一类的哺乳类会长鳞片,但没听说化鼠这种囓齿类拥有鳞片,而且同一物种中混杂具鳞片和不具麟片两种型态更是奇妙。不过,这念头在脑中一闪即逝,顶在我脸上的枪头传来冰冷的金属触感,枪尖更射出耀眼的月光。

人生要落幕了吗?一这么想,枪头就收回去,看来不打算捅我一枪。长著毯果鳞片的队长骤然发出杀猪般的怪叫,这可能是威吓,我不禁闭眼认命。

几秒后,我睁开眼。

什么都没发生。毯果队长走到觉的面前,两只化鼠正押著他的双臂。说时迟那时快,球果队长冷不防出枪刺觉,刺中前的一瞬间,毯果队长止住手,然后重覆两、三回。

咬牙硬撑的觉最终还是吓得两腿发软,被两旁的化鼠拉住身体,额头擦过枪头。

「觉!」

我不禁要冲上前,却被其他化鼠用长枪制止。

「别担心,我没事。」

觉转头告诉我。他额头上的伤口正在渗血,我十分心疼,但伤口不深、性命无虞,我终于松口气。而球果队长和它的化鼠部下好像也松口气,但不是因为觉的伤口很浅,应该是担心我们具有咒力,所以在带我们回鼠窝前得吓吓我们确认情况。

我们又被长枪逼著前往树林。

「痛吗?」

我低声问,觉默默摇头。伤口血流不止,划出几道从额头到下巴的黑线。

「我们会怎么样?」

「不会马上被杀吧。」觉小声说。

「你怎么知道?」

「如果要杀,早就动手了。」

「那是你太乐观吧?」

「不只这样,他们进树林之前不是放了响箭吗?那是警告我们停住,如果一开始就想杀我们,何必大费周章?」

「那它们抓我们干什么?」

「不知道。不过它们今天首度见识咒力,应该相当惊讶,希望一探究竟。我们是它们目前的唯一线索,绝不会滥杀。」

觉的推论应该没错,因为接下来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感受到生命危险。

我们穿出树林,再次登上山头。我和觉都筋疲力尽,要不是长枪抵在身后逼我们前进,一步也走不动。

这时我们终于看清楚押送我们的化鼠队伍什么模样。令人惊讶的是,队上的二十只化鼠的长相中只有一半是标准化鼠;剩下十只的身体某部分怪异变形,不是自然畸形,好像是为了某种目的而改造。

队长和另外两只担任副队长的化鼠脸上都长著球果般的鳞片,双手与甲胄间的空隙也是。弓兵化鼠中,四只拿的强弓比其他弓兵大两倍,左右手臂的型态差异有如招潮蟹。持弓侧的手臂细长,一半显得僵硬;但架箭拉弦侧的那只手比持弓侧要短,侧肩到胸膛的肌肉发达健壮,手肘以下的部分相对纤细,手指互相融合,只剩两只短钩。另外两只化鼠的眼球像变色龙般又大又突,耳朵大得像蝙蝠,而且不断转动抽搐,像在戒备四周。还有一只头上长一支尖角,手脚异常细长的化鼠,难以想像这些突变有什么功用。

「这些家伙是怎么回事,样子千变万化。」觉嘟哝著。

「谁教它们叫『化』鼠。」

「我还真不知道原来是这个意思。」

这个玩笑很难笑,但多少有助于舒缓心情,客观审视情况。

到山顶后,右手边有条林道在月光下浮现出诡异的轮廓。但化鼠走往相反的方向,进入荆棘丛生的窄缝。我们没得选择,拨开满是荆棘的灌木丛前进。这些荆棘应该是化鼠种的,目的是阻止外敌入侵鼠窝。我边想边蜿蜒前进,眼前视野顿时大开。

如果不仔细看,这是辽阔的草原,但见到化鼠忽然从一棵大水橡树底下钻出来,我们意识到这里就是鼠窝。

鼠窝入口以高大杂草巧妙掩饰,化鼠接二连三钻出草丛,宛如魔术表演。

其中有只特别大的化鼠推开其他化鼠走出来。它身穿皮甲,肩挂披风,显然在鼠窝里相当有地位。它最大的特徵就是头颅往前后突出,像颗棒槌。

球果队长四脚著地,毕恭毕敬上前禀告,棒槌头化鼠反而站起身子。两只化鼠讨论起来,棒槌头化鼠狠狠瞪我们一眼,吩咐起球果队长。

我们很怕被带进昏暗的地底隧道,幸好化鼠将我们带离巢穴入口,赶往林道深处。林道深处坐落著一栋巨大鸟笼般的建筑,直径两公尺,高约一点五公尺,用排列成圆锥形的木柱与刺蔓搭建而成。

鸟笼乍看没有入口,只有一处仅用刺蔓围绕,没搭建木柱。两只化鼠用长枪拨开刺蔓后将我们赶入鸟笼,接著一收长枪,刺蔓又缩回约二、三十公分的空隙。若想钻出去,得做好皮开肉绽的心理准备。此外,外面还有一只拿长枪的哨兵不怀好意地盯著我们。

鸟笼不高,没办法站直,我们将背包垫在冰冷的地上当坐垫,朦胧的月光仅够我们看见彼此的脸。

「好惨的一天啊。」

觉的声音温柔得难以置信,我顿时情绪溃堤,眼泪直落。

「真的糟透了……觉,伤还好吗?」

「完全没问题。不过是一些皮肉伤,血也止住了。」

觉对著我摆摆耳朵,证明他没事。班上只有他会这招,我总算放下心,破涕为笑。但觉的脸上依然沾著几道血痕,触目惊心,但并无大碍。

「接下来该怎么办?」

「现在只能等人来救了。如果瞬他们平安逃走,应该会去町上回报。」

多久才有人来救援呢?光想就浑身乏力。

我们在狭小的鸟笼中并肩静待时光流逝。

「它还在看著我们。」

关进鸟笼快一个小时,哨兵还是用诡异的眼神打量我们,一旦视线对上就立刻回头,没多久又转头。

「别理它,蠢老鼠一只。」觉的手环著我的腰。

「可是好像……哎,你在干什么?」我的后半句是在问觉。

「你很紧张吧,我来安慰你。」

觉试著在窄小空间中压上我,逆光让他的表情一片漆黑,双眼却炯炯有神。

「没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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