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豪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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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豪侠- 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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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见到凌渊到来,卫枫似乎比他更为忌惮,骤然收剑,往后退开。尉凌云一时顾不得他,先把聂千千拉了上来。卫枫乘此时隐入了荒山野灌之中,仿若蚊蚋一般。 
尉凌云触到聂千千手腕时,似乎不必任意催动,二人的灵识便如两滴水珠一般融合在一起。他甚至不能分辨出此时充盈胸臆间的喜悦是自己的,还是从聂千千那儿感应到的。也分辨不出来身躯上不克自制的颤动,是自己的,还是聂千千传来的。熟悉的发香扑到他胸口上时,他深深地吸着气,好象憋闷了许久许久,这时终于能畅快地呼吸。天地间风声烈烈,他恨不得忘形地大吼一声。 

本来聂千千走的那时侯,他确实觉得他没有任何理由跟着她去天煞盟。两家本就有些宿怨,他又只是孤身一人。就算去了,又能济甚事?然而她离开后,尉凌云竟找不到什么事可做。整日漫无目的地游荡,又发觉自己却是往西而去。他努力想弄清楚自己是来干什么的,想了很久以后知道是来找《炎黄录》的,然而此时有人身携《炎黄录》要紧线索而去,难道自己竟放任不管么?终于给自己找了个借口以后,他急不可待地追了上来。他跟着那辆马车的线索找到游魂堡,上山时也感觉到了卫枫潜伏在附近。他想引卫枫出来一击必杀,便没有早作动静,却不想聂千千更行险一击,差点便是无可挽回的惨局。 

此时挽着聂千千,他神魂不守,好一会之后,一声夸张的咳嗽,才把他惊醒过来。 
凌渊打着火把瞧着他们,一半是恼怒,一半是好奇。聂千千“呸”了他一声,喝道:“凌渊你还我师父来!” 
“现在盟里面,并没有确然背弃火祆神。”凌渊十分苦恼地道:“然而确实有半个多月,没有人能拜竭大萨甫了。” 
“我不明白他哪里来这么大的胆子!”聂千千咬着唇,她离开之时以为秦少陵纵然动怒,也万不敢对努阿舍有什么举动。 
“颉利可汗确实很看重神君。”凌渊的语气还是蛮谨慎地。 
突厥人要的不过是钱而己,聂千千想,她恨恨地道:“我倒真不信他敢把我师父怎样。” 
“眼下,大萨甫应当还没有什么危险,然而盟里面确然有许多人宣称不再信奉火袄神了,许多祆祠也被拆掉。我想突厥可汗在这上面,对他还是有约束的。因此他大约是想把大萨甫和听者们隔绝开,让听者得不到指引,慢慢忘却自己的信仰。”凌渊神色很郑重。他自己是儒生,并不信火祆神,然而很是敬重努阿舍。 

“那我该怎么办?”聂千千很是茫然。 
“只有去游说颉利可汗,让他向神君施压,否则……”凌渊没有再说,无奈地摇了摇头。 
聂千千骤然抬起头,窗外尉凌云的背影盖在渐渐发白的云霓上面,依然有如冰棱一般的冷锐。昨夜获救的刹那只觉得亲密无间,这时那感觉却又淡了。 
凌渊坚持他们天煞盟的事,不可有外人参与,因此没有让尉凌云进来,尽管聂千千肯定会与尉凌云商议。 
卫枫先雇绯衣楼刺杀她,自己却暗中跟蹑绯衣楼的杀手,似乎想不为人知地杀了她。只不过尉凌云一直和自己在一起,他没能得手。他如此偷偷摸摸,自然不是怕自己,他所顾忌的,无非是秦少陵而己。若是她向秦少陵屈服,那么秦少陵会放了努阿舍么?秦少陵固然有心清除拜火教对他权力的制肘,然而拜火教百年的影响力,用如此激烈的手段去除,只怕会闹出事端。也许秦少陵略微冷静下,便会觉得囚禁努阿舍,实在不是什么好主意。师父觅得安身之地后,她也许可以再找个机会离开秦少陵;又或许秦少陵得偿心愿后,过不多久便会厌倦她,另觅的新欢。 

聂千千又看了一眼尉凌云的背影,慢慢地、长长地叹了口气。 
 

 

第七章 北海秋狩



“打死他,打死这个渎神的恶人……” 
愤怒的拜火教众追赶之下,那一队骑着马的蒙面人似乎并不急于避开,他们在集市上不时地兜着圈子,将灰尘和垃圾刨得漫天飞起。 
冲在最前头的老者显然是个教区的萨甫,他方才应该在主持祷祝。他身上穿着的是一件胸前用金丝绣着圣火的白绸法衣……在离中原如此之远的地方,这样的法衣实在罕见了……然而此时法衣上却涂着几道污血痕迹,甚至还有一些更为可疑的斑点。他身后的听者们身上、面上,也大半如此。 

拜火教最喜洁净,视人七窍中所泄之物为污邪,连口水都应极力回避。眼下却被泼了污血上身,其气愤恼怒之心,实在可想而知。 
然而他们刚刚还在祷祝中,此时身上都没带兵器,此时面对踢踏不止的高头大马颇有点无可奈何。喝骂一会后,有个激愤的少年随手从街边摊子上抓起一根牦牛骨,就向那为首的砸了过去。为首的轻易避开了那根骨头,反腕抓住少年。然后双腿一夹马腹便往前窜去,拖得那少年在地上撞来撞去。拜火教众一片惊呼,扑上来捉住少年的手脚,然而这马匹冲劲极大,竟带着四五个人,一并往旁边火堆上辗去。他的同伴一起起哄,策马扬鞭在火堆边跑动,把教众们隔拦在外,不许他们相救。 

“他们不是拜火吗?这是成全他嘛。哈哈!” 
火星和灰烬还有几根燃着的焦柴一起扑腾到半空,周观的胡汉人等不免遭了些池鱼之殃。方才那个被抢走一根牦牛骨的两个吐番人也不能幸免。身量略矮的那个将手中的羊皮祆子往地下一扔,双眼中一团怒火闪动起来。 

“别!”尉凌云按住聂千千握紧在修罗破上的手,道:“不要!” 
老萨甫被灼伤时的惨叫凄厉之极,她听在耳中,忍了又忍,终于没忍住,推开了尉凌云的手。 
“你走开!”尉凌云再紧紧抓住她的胳膊,道:“我来救他们。” 
聂千千满怀怨意地点了下头,挑起一肩牦牛皮,不引人注目地退出了围观的人群。没一会身后的人堆里发出惊慌失措的叫声,闹事人的马匹跟疯了一般闯开人群,驭者不能控御,竟有两个被甩下鞍来。围观的人群更是惊慌失措,奔走闪避间,不知有意还是无意,纷纷踏在落马之人身上。尉凌云夺马出集,引得闹事人狂追而去。 

拜火教徒们这时冲了上来,将落马的倒霉蛋痛欧一番。此处是绿洲边上一个邻近诸胡汉聚落每月三四次的集市而己,名义是归突厥汗庭管,然而突厥人除了收税以外,是什么都不关心的。每次集市日,打架斗殴是家常便饭,就是打死个把人,也不过是拖出去一埋的事。拜火教徒们激愤之下,那两个落马的此时已经没了气。萨甫带着徒众回去祆祠时,聂千千遥遥跟在后面。 

今日是大祷日,她来是想找处圣火为师尊祈祝一番的,却又一次看到了拜火教遭到践踏的事。这种情形,这一路之上,她己经见过、听说过许多次了。不知不觉间她已跟着教众们到了祆祠前,只见堂上污迹淋漓,更令人震惊的是祠堂上,那双镀金的骆驼台座竟然空荡荡的,没了炫明火光,被熏黑了的骆驼显得乌眉臊眼,十分狼狈。 

抢了聂千千一根牦牛骨的少年发现聂千千跟在后面,粗声大气地道:“我拿了你的东西,对不起,多少钱,我陪了。” 
聂千千摇头道:“今天是大祷日,我是前来圣火前祷祝的。” 
年老的萨甫叹息一声道:“圣火灭了,圣堂被玷污了,愿火祆神惩罚那些罪人!” 
众听者一起垂首吟唱道:“愿火祆神惩罚罪人!” 
聂千千也和他们一起垂首吟唱着。 
“这里已经不能再待奉圣火了!”年老的萨甫悲愤地断言后,听者们一起痛哭流涕。大家拾起柴禾马粪堆积在祠堂四周,此时正是旱季,几棵火星溅上去后,整个祆祠就被熊熊大火拥抱在怀中,焚尽了它蒙受的污辱和伤痕。 

“圣火不熄!”萨甫带头,听者们再度齐声高诵。这时尉凌云换了身装束,慢慢踱回她身边来。 
“大家都回去收拾一下,在鸣沙山脚集合,圣火将在北方新生!” 
听者们彼此张望了一会,他们有些惊惶,然而还是向萨甫行礼后退下了。 
“请问萨甫,你们真要走么?”聂千千问道。 
老者缓缓摇头,面上皱纹紧紧挤在一起,长叹一声道:“唉,自从天煞盟叛教以后,不时有人对圣火无礼,然而……”一行浊泪从他面上滚滚而下,声音变得哽咽起来。“竟如此肆无忌惮,却还是没想到。” 

往日受万众尊崇的拜火教落到这等地步,聂千千心痛之极,一时也找不出什么劝慰的话说。倒是尉凌云插进来问了句:“不知萨甫大人准备往哪里去呢?” 
“此处都不能安身,我们只好去哈尔和林了。”萨甫道。 
“汗王管这些事?”尉凌云颇为怀疑,在归突厥管辖的集市,发生公然渎灭圣火的事故,都无人出头,颉利可汗的牙帐所在,会安全吗? 
“有好几个粟特人聚落都往那边去了,大家都在求恳大汗惩罚天煞盟的那些不敬汉人。”萨甫说到这里时,用略带疑问的眼光瞧着尉凌云。尉凌云会说几句吐蕃话,但是粟特话一句不会,还是一路上聂千千随口教的,因此说这两句时语气十分生硬。他虽改容易貌,然而语音终究十分明显。萨甫的态度一下子变得很冷漠了。 

聂千千发觉了这点,拉了一下尉凌云,不再让他说话,自己向萨甫行了一礼道:“我们也是要往哈尔和林去呢。” 
那少年此时打着一个包裹过来,道:“真的,大家一起……” 
聂千千正要说好,萨甫抢过话道:“那就在哈尔和林,再见吧!” 
他本来是一句敷衍的话,然而聂千千却紧跟着追问了一句,“不知萨甫大人和小兄弟叫什么名字?也好去找你们。” 
萨甫犹豫着,那少年已经在一边道:“我阿爸叫安思多,我叫安伽。” 
聂千千微笑道:“那我们哈尔和林见吧!” 
尉凌云和聂千千走出集市时,聂千千问道:“你把那些人怎么了?” 
尉凌云略有点懊丧地道:“本来只是想把他们甩弄一番,可是似乎有人认出我来了,我只好下重手把他们都杀了。只怕天煞盟会把这笔帐记到这安萨甫身上去呢!” 
“这可怎么办?”聂千千道:“我们跟着他们走么?” 
“只能这样了。”尉凌云语气有点迟疑。这一路上躲避天煞盟耳目十分辛苦,眼下就快走出天煞盟的势力范围了,若是为了这件事而暴露,很有点麻烦,似乎离这些粟特人越远越好才对。 

两人绕到集市外,寻到散放在绿洲边缘的马匹,并辔北去。时值中秋,风中传来成熟籽粒的香味,漫野都是初黄的牧草。波纹似的草场象一条无边无际的纱巾,翻翻滚滚,似乎随时会托着他们飞起来,一直站到云端上去。鸣沙山明灿灿的山影刚刚在身后褪去,鄂嫩河流银一般的水色已经跃动在遥远的地平线上。一群南去途中的灰雁盘旋而下,在水边梳弄着自己的羽毛,不时唱和般长唳。此时金乌方逝,银蟾初升,广邈之极的天地显得质朴而刚健,明朗而舒展,尉凌云第一次看到这草原景色,内心升起莫名的感动。 

他们绕了很久很久,方才寻找到一个略浅的渡口,只是方欲涉水,却听到遥远处有人声聒噪。他们下马伏地,看到河的南端,似乎飘过来一大块乌云,半边河水都染成了铁褐色。号角声“呜……呜……呜”地吹起来,将栖雁惊得四处乱飞。他们的灵识中不约而同地闪过几千只马蹄踏伏草茎时汁液乍裂的脆声,旌旗迎风招展时“劈里叭啦”的剧响,还有马上将军懒散又饱含着杀机的眼神,千骑突进时轻捷内敛的气势。 

他们对视一眼,略有疑惑,这些日子,并没有听到战事的消息,这一队旗帜整齐的突厥骑军,是往哪里去的呢?星月交辉之际,突厥军方才渡河完毕。大雁们不知去了何处,他们来到水边时,只见浑浊的漩涡中荡起一根根枯梗。 

他们观察那些骑军蹄迹,似乎是往北海而去。这季节北海鱼肥雁集,想必是去饱餐一顿的。他们远远避开突厥军营地,随意吃了点干粮便睡下了。 
喝叫声将尉凌云从睡梦中惊醒,他抬起头来,眼中便映现出河水上漂过的一溜火光。聂千千几乎与他同时翻身而起,握紧了手中的修罗破,却发现骚乱并不是来自突厥的营地,而是来自渡口南边。他们收束起身,将马匹放开,奔了过去。此时刚放亮,天穹之上星光黯淡,略隐能分辨出灰蓝色的大块云团。河南边大约有百多人在四散奔走,身后是一骑接着一骑的追猎者。火光来自逃散者手中——有些已经被掷在地上。 

有个骑马跑在最前面的,怀里抱着沉重的骆驼圣火座,聂千千一眼就认了出来。“安思多?” 
此时后面已经有一骑追过来,用的却不是草原上寻常游寇的弯刀,而是聂千千再熟悉不过的虎牙震! 
虎牙震仍是当年首代天煞神君少年时所用的兵器,长杆上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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