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了她一眼，单子宸转过身，准备离开这间房间。
“我能最后问你一个问题吗？”
他停住脚步，没有转过身，那姿势却是在等待着的。
“罗斯的卷发和苏小陌的直发，你更喜欢哪一个？”
她看着他的背影，她看到他肩头轻微的抖动，她露出一副看好戏的表情，等待着他的爆发。
她仿佛能够看到，空气在他的四周凝结成了冰。
他最终什么都没说，迈开脚步，几步走出房间，嘭地甩上房门，那声音，听上去，满是愤怒和苦痛。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只剩下那声狠狠的关门声似乎还回荡在空气里头。罗斯无趣地耸了耸肩，拿起桌上的一根烟，点燃。
****
最后屋檐上的雪也开始化了，滴滴答答落下来，下雪总让孩子们惊喜，只是这雪化时总也惹人烦恼，不干不净的样子。
几个孩子排好小椅子在屋门前做成一个纵队，拖着下巴，眼巴巴看着那雪水从上面一滴一滴落下，再看着那门口堆着的雪娃娃，早已化成了一滩水，只有那戴在头上当了帽子的小脸盆呆呆地躺在地上，告诉孩子们，那个雪娃娃是存在过的。
小孩儿嘟起了小嘴，一双明亮漆黑的眼瞬间便湿润了。
“我讨厌那个阿姨，她长的一点都不好看。”
**
苏小陌的房间没有安装暖气，她如此不耐寒，却又偏偏喜欢冬天，真是矛盾极了的。
她早就习惯了冬日的寒冷，一个人缩在被窝里头，只捧一个热水袋。她不喜欢开暖气，那会剥夺太多属于冬天原本的东西。
你还爱着他
后来，单子宸会抱着她睡，然后她便习惯了他温暖的怀抱。
再后来，她明白，从寒冷中习惯温暖是很简单的事，但是在习惯了温暖后再次面对寒冷，却比什么都困难。
苏小陌给罗斯倒了一杯热水，罗斯笑着摇了摇头，她便将茶杯放在桌上。
她在罗斯的对面坐下，她记得这个女子妩媚妖艳的脸。
那一年在被追到穷途末路时，这个女子的脸出现在她和子宸的面前，只冷冰冰说一句：“少爷，夫人让你回去。”
那一天，她第一次看到那般疯狂的单子宸，如同一只陷入困境孤立无援的狮子却还是要拼命要做最后的挣扎。
苏小陌后悔了。
她看到血从单子宸的嘴角流下来的时候，她看到他倒在地上痛苦地嘶吼的时候，她看到他苍白了脸颊却还是呼唤着她的名字的时候……
她，后悔了。
于是，罗斯拿着两百万的支票走到她的病床前的时候，她知道，接受，是最好的方式。
罗斯从包里头拿出一包烟来。
她嗤笑一声。
想来真是讽刺，当初叫她离开的是自己，如今到了这里让她回去的，居然还是自己。
“没想到，三年后我们居然还有缘再见。”她吐出一口烟，烟雾缭绕了她的脸。
苏小陌轻笑着，笑容里有着无力的苍白：“是啊，真的没想到。”
“只是我不明白，当初既然已经离开，为什么现在又答应回来了呢？”罗斯饶有兴致的看着苏小陌。
“那么，你现在为什么又会出现在这呢？”苏小陌毫不回避她的目光，对着她反问道。
罗斯嘴角的笑意更浓：“我能理解为你还爱着他吗？”
苏小陌看着她，没有开口。
“可是，你知道或许他并不爱你了。”
“当初离开的时候也并不是不爱了。”
罗斯看着面前坐着的女子，温婉的脸透着坚毅的神情。
她耸了耸肩：“我知道，你肯定讨厌我。我只是好奇而已，既然你不想说那我就不问了。今天我来，是来带你走的。”
“带我走？”
“不错，带你走。”
她，走了
阳光从窗户外照进来，洒落在褐色木质地板上，泛着暖黄色的光。
“我收到了一家大学的邀请，说是可以让我过去再学习画画，我想试试。但是你知道我那家小店铺混口饭吃还行，可是出去学习需要钱，所以我来这边找了几份工作？”
“几份工作？”
想想点了点头，笑着说“是啊，白天在培训班教画画，晚上在酒吧端盘子。”
“所以，你昨天晚上是在那家酒吧上班？”方卓言显得有些惊讶。
“对啊，我远远就认出你了，刚想上去跟你打招呼呢，谁知道哪冒出个王八蛋就那么着跟你打起来了。没想到看你斯斯文文的，还能打架呢。”
方卓言尴尬地干笑了几声：“这么说还是你救了我了，谢谢。”
“别那么客气了，都说我们有缘分了嘛。没想到这样都能遇到。”想想笑着拿自己的左肩撞了下他的右肩。
“哎，那上次跟你一起的那个女孩子是不是也在这里啊？”
方卓言拿着毛巾的手垂了下来，他坐在那，瞬间仿佛定格住了一般，不再说话，不再发声了。
好奇地转过头，看着身边这个突然间成了个雕塑的人，想想伸手在他面前摇晃了几遍：“问你话，想什么呢？”
方卓言低下了头，那姿态，是仿佛一个本被支撑着的木偶，忽然散了架了，没了半点依靠，只剩个孤单而忧伤。
他的眼眸黯淡下去，所有表情在那一瞬骤然消失。
“她，走了。”
“走了？去哪了？”
去哪了？
是去到一个没有他，没有方卓言的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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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住
黑色的轿车，显得很是沉闷。
苏小陌坐在后座，觉得自己都快喘不过气来。
她不敢转过头去看，怕是看一眼，眼泪就忍不住流下来。
孩子们的哭喊声在她的耳边久久回荡，她低下头，捂住了耳朵。终究忍不住红了眼眶。
临近傍晚的阳光，早已不再温暖，有些惨淡，漫不经心地洒落在冬日的寒冷空气里。
抬头看了眼后视镜，罗斯扬起了唇角若有似无地笑了笑，加大了油门。
**
将灰色行李包放入房内，罗斯站在门口，对着她说道：“你就先住这儿吧，我的任务也就完成了。”
苏小陌站在房内，张了张嘴，似乎想要说什么，但是却又不知道到底该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便站在那一动不动了。
“那你，好好休息吧。”罗斯带上了房门，世界顿时只剩下苏小陌一个人了。
她讨厌这种感觉，陌生，不自然，毫无安全感。
她看了看周围，房间中央是一张大床，已经铺好了纯白色的被褥。一个梳妆台，一张小沙发，外加一张小桌子。简单的摆设让这间本就不小的房间显得更为空旷。
她叹了口气，走到床边坐下，忽然又觉得有些不妥，站起身，又走到沙发边坐下。
她坐了不到五分钟，便如坐针毡怎么也待不住了。于是又站起来，拿起自己带来的行李包，打开。
里面几件衣服叠的整整齐齐，她不知道自己打开箱子又是要做什么。随意拿起几件衣服，抖落开之后，又重新叠好，放好。五分钟后，她又拉上了行李箱的拉链，将之放在一边。
苏小陌忽然发现自己原来这么紧张。
紧张地快要乱了呼吸的节奏。这情景跟初遇单子宸一样，不知道该把手摆在哪个位置才算合适。
回忆是个会弹跳的球，不知道此时又跳到了哪个地方。苏小陌忽然轻笑了起来，那笑容里，带着幸福的味道。
单子宸打开了房门，他站在门口，不知是不忍还是不敢踏进门去。
你在害怕吗
那看到那个曾经他爱到愿意舍弃生命的女子，此时正坐在沙发上，低着头，安静地如同一个孩子，她的唇角带着浅浅的笑。
她在想什么？
这个念头蹿进了他的脑袋里头，叫他无论如何也不能平静了。他迫切地想要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
是什么，能让她笑的这么安静，这么…幸福。
单子宸攥紧了拳头。
他觉到自己左胸口的位置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她是在想那个男人吗？
是了，她爱的是别的男人，不是你单子宸。
可是，即便这样又如何呢？
就算你不爱我，就算你不爱我，我却还是要把你留在我的身边。三年前是这样，三年后，依旧如此。
**
他下意识地压住了自己关门的声音，但是苏小陌还是从回忆中惊醒。
她慌张地站起身来，眼神直直地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做什么了。
“在想什么？”单子宸一步步向她靠近。
“没，没什么。”苏小陌低下了头，身子不由自主地朝后退了一步。
“不能跟我说？”他步步紧逼。
“不，不是。”她的声音忍不住有些颤抖。
“你在害怕？”
你居然在害怕我吗？
苏小陌只是把脑袋垂得更低了。她怕他吗？不，她爱他，跟三年前一样，爱着他。
“抬起头来。”
他的话语，带着命令的口吻。这是他三年来习惯了的姿态，高高在上的，容不得他人对着他说不的。
单子宸喜欢痴痴地望着苏小陌那一汪如秋水般清澈而忧郁的眼眸。
它漆黑透亮，每每凝视，他总能够在那里头望见一个透明的自己，是愿用双手好好地捧出这一生所有的宠溺和疼爱献给了眼前这个叫苏小陌的女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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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不把她留住
她抬起头，眸光闪动。
他便醉了。
伸出手，缓缓抚上她细腻如丝的脸颊。他微微弯曲的食指来回摩挲在她精致的下巴上。
他说：“小陌，你只能是我的。”
***
白色优雅的奥迪在院门口缓缓停住。方卓言双手紧紧抓住方向盘，全身的重量都仿佛放在那一个地方。
苏小陌坚决的眼神浮现在他的眼前。
她已经决定了。方卓言知道苏小陌一直没有忘记他，如今他回来找她了，那么苏小陌又还有什么理由留在自己的身边呢？
算了吧。或许这三年时光不就是自己做的一个梦。梦想与现实从来背道而驰，如今，梦醒了，留给他的不过是一个他逃不过的现实。他本就已经习惯了在她身边就这么看着她，守护着她，只要她幸福，他又何必奢望太多呢？
可是，算了吗？当初单子宸出现在苏小陌的世界，是让苏小陌一个跟头栽了进去的，他知道，即便自己是那个一直陪伴着的人，可是那又如何？一个突如其来就让自己败的一塌糊涂。若他们能够就这样一直在一起，那么，他甘愿祝福。只是苏小陌最终选择了离开。他曾经为了她的幸福选择退出，可是结果呢？如今，难道还要再次保持沉默，选择退让吗？
若三年前的事从来不曾发生过，若他没有亲眼看着小陌流泪，痛苦，消瘦，那么他愿意相信单子宸或许便是苏小陌的幸福。
可是现在呢？他还能够相信吗？
方卓言低下了脑袋，将额头重重地摔在了方向盘上。
车子发出刺耳的喇叭鸣叫声，嘟嘟嘟，持续响个不停。
“你喜欢她吗？”那个会画画的女孩眨巴着眼睛望着他，问。
“那为什么不把她留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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游戏才刚刚开始
为什么不把她留住呢？
可是，方卓言有能力把她留住吗？有能力把苏小陌留在自己的身边吗？
***
有一瞬，苏小陌觉得自己是不是在做梦呢。
她费了好大的劲才让自己相信此时她正在单子宸的怀抱里。
他抱着她。他们彼此不说一句话。只有轻浅的呼吸声，自唇角鼻尖溢出，弥漫进空气里头，或许再相互缠绕。
她缓缓抬起手，圈住了他的腰。
她在他的怀中，贪婪地闻着只属于他的气息。
暮色四合，冬日的天从来暗的早。只一会会的功夫，便黑透了。
苏小陌想，如果时间能够永远停留在这一刻，那么，她便愿意坠落了这永世的黑暗，即便从此没有了阳光，也没关系。
单子宸拥抱着她，动作那样轻柔，仿佛她是一件易碎的宝贝，稍微不小心的碰触，就会让她破碎。
他的右手整个搂住她的背，左手慢慢抬起，温柔地拨弄开苏小陌耳际的一缕发丝。
他低下头来，他的唇缓缓移动，靠近她的耳朵。她能感受到那两瓣温热的嘴唇若有似无地滑过她的耳廓。
她禁不住轻颤一下。
单子宸吐出的温热气息萦绕在她的耳边。她知道，那是属于他的味道。那样熟悉，怕是这辈子都不会忘记。
他轻启薄唇，略带暗哑的声音在这个寂静无声的房间里头，听起来显得过分清晰。
他说：“苏小陌，游戏才刚刚开始。”
她猛地睁开双眼，整个身子如同瞬间坠入了寒冷的深潭，像一个溺水的人，无助地挣扎着双手，企盼那个站在岸边的人能伸出手来拉她一把。
然而，她 却只看到他那双绝情的眼睛。
于是，她明白，在这场预谋报复的游戏中，从一开始，输的，就只能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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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会忘了你答应的吧
离开，从来就是转身那样简单。
方卓言没想到，苏小陌就这么悄无声息地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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